“若是不愛做,吩咐别的人做便是。
”
檸襄瞥過一旁窗紙上倒映出的人影,“這差事不同别處,交于旁人奴婢不放心。
”
沒的隻會得罪人,讓她家小姐背鍋。
……
“月離,你這是做什麼?
”月禾皺眉看着躲在窗口下偷聽的丫鬟。
“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用的着你管?
你再怎麼巴結人家,她還不是隻向着自己人,連屋子都不讓你進,賤骨頭。
”
月離哼笑着起身,滿臉不屑,也就月禾這種買來的婢子才會上趕着巴結一個表小姐。
月禾看着她回房的身影,無奈的搖了搖頭,兀自去忙自己的了。
窗外的動靜并未引起林清婉任何情緒,檸襄不高興,可也知道分寸,并未多言。
晚間,月朗星疏,月禾提着燈籠,亦步亦趨的跟在一旁,往遠心堂去。
錦繡閣距離遠心堂不算遠,隻需走過長廊,穿過垂花拱門後不遠就到了,每過一處院子,月禾都會稍稍提上兩句,告知林清婉是哪個主子居住。
幾人剛出遊廊,就聽見垂花拱門後傳來低低說話聲。
“三表哥,我身份低下,上不得台面,表妹看不上我也是正常的,沒什麼大不了得。
”
聲音帶着幾分沙啞,聽着應是剛哭過。
“小姐,您别這麼說,您為了給表小姐做點心,可是忙活了一個早上,還燙傷了手,明明是她太過分,您還為她說話……”
林清婉走過去,肖禾兒正蹙眉斥責着方才說話的丫鬟,一隻手被帕子包的厚實,用另一隻手托着,瞧着…很是嚴重。
這時,說話的三人也發現了身後的動靜,回過身後,林清婉已經站到了三人面前。
王景仁即将出口的義正言辭被堵在了嗓子眼,看着眼前天青色長裙的少女有些怔愣。
林清婉面色如常,盈盈福身;“三表哥好。
”
二房宣氏長子。
王景仁回過神,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帶着幾分不虞,“表妹。
”
林清婉笑笑,并不将他的敷衍放在心上,先入為主,會讨厭她也不奇怪。
王景仁給人的感覺是文弱書生,儒雅斯文,幹幹淨淨。
她又看向肖禾兒,眸色下沉,後者卻滿面驚慌,往後挪去,“表妹,你别…别誤會,我就是…就是碰巧遇上三表哥,閑聊幾句而已,我沒說你壞話,你千萬别給外祖母說。
”
林清婉秀眉微挑,還未開口,一旁的王景仁帶着幾分教訓的語氣開口道。
“小表妹,禾兒她是你的親人,你要與她和平相處,敬重姐姐,不可仗着祖母寵愛就恃寵生嬌,欺負禾表妹。
”
姐姐?
林清婉微怔,扭頭看向王景仁,目光帶着古怪,卻見對方正一臉責怪的看着自己,仿佛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嘴角抽了抽,“三表哥讀書一定很好吧?
”
她突然轉移話題,令幾人都有些懵。
片刻後,竟是一直默默看着的丫鬟月離開口說道,“三公子五歲作詩,八歲提筆畫畫,被夫子贊譽,才華可比肩大公子。
”
她畫中帶着得意,仿佛與有榮焉,林清婉回身看她一眼,目光說不出的寒涼。
驚的月離心尖一顫。
吟詩作畫,不過是附庸風雅,于王家這樣的門第來說,可未必是件值得炫耀之事。
肖禾兒臉上閃過不屑,還是故作害怕的站了出來,“你丫鬟說的不錯,三表哥的才子之名在盛京都是極有名的。
”
林清婉不理會肖禾兒,隻看着王景仁,眸光微冷,“聖賢書讀的太多,有人會以聖人要求自己,有人會以此标準衡量别人,自以為懷瑾握瑜,三表哥認為,自己屬于哪種?
”
清脆的聲音帶了一絲淩厲,令氣氛瞬間凝滞起來。
王景仁怔住,臉色忽青忽白,肖禾兒也不可思議,滿臉震驚的看着林清婉。
“不知全貌,不予置評。
三表哥飽讀詩書,可知這八個字的含義?
”
說完扭頭又看向肖禾兒,“肖小姐,我從江南而來,日夜趕路十日不停,又被難民擋路受了驚吓,連外祖母都疼惜我,讓我早早休息,你若知禮,就不該前去打擾。
”
“還有,你去的時候我正在休息,後來是餘嬷嬷來,你并未進門就先行走了,我趕你了嗎?
”
“沒有,我隻是…”肖禾兒慌亂的想要解釋,欲哭不哭的模樣的确我見猶憐。
林清婉卻沒給她說話的機會,“既然沒有,你又為何與三表哥說我瞧不起你?
”
肖禾兒眼淚掉了下來,對林清婉的直面硬剛有些傻眼。
“肖小姐,我是個嬌滴滴的閨閣小姐,你的眼淚對我沒用,還是留着對三表哥繼續哭吧!
!
”
說完也不管二人反應,擡腳離開。
聽了有一會兒的王景胥忍不住笑出了聲,他從長廊走出,瞥過王景仁難看的臉色,微微颔首打過招呼直接走了。
肖禾兒的目光随着男子背影移動,直到再也看不見才收回視線,眼中帶上幾分怅然。
那人,竟一眼都不曾朝她看來。
“三表哥。
”她輕喚一聲。
“胡攪蠻纏。
”王景仁青着臉,一拂衣袖也走了。
……
怼過人的林清婉神清氣爽,初到生地的憋悶也少了許多。
“小姐…”檸襄欲言又止,可礙于人多眼雜終是不曾開口。
林清婉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自己有分寸。
初到王府,她就得罪了府上嫡公子,且言語犀利,難免被人說嬌縱,滋生是非,可…
“你的性子,倒是極合祖母心意。
”身後傳來男子清朗嗓音。
“大公子。
”丫鬟們齊齊見禮,林清婉也跟着福了福身。
“大表哥。
”
王景胥也正色回了一禮。
令林清婉對他印象更好了幾分,她落後半步,二人一同往遠心堂去。
“先前大表哥送了不少好玩意到江南,也一直不得機會親自道謝。
”
“無妨,也不是我一人的功勞,有父親給的,也有祖父給的,不過都是以我的名義罷了。
”
“那也是表哥操勞,理應謝你的。
”
王景胥偏頭看了眼神色認真的少女,淡漠的眸底染上一抹晦暗,笑而不語。
府上的動靜無一能逃過王老夫人的眼,更何況就在遠心堂附近。
李氏與宣氏,以及三房的小宣氏都在,王老夫人坐在上位,聽着餘嬷嬷的叙述,臉色平靜,看不出什麼情緒。
下首三人,除卻李氏神色不明外,其餘兩人皆臉色難看。
“瞧婉姐兒這丫頭的較真勁,仁哥兒作為兄長,不過囑咐她幾句,竟就惹惱了她,一點面子都不給她三表哥留。
”
王老夫人掀起眼皮,淡淡掃了眼皮笑肉不笑的宣氏。
一語未發,卻讓宣氏讪讪閉了嘴。
小宣氏則是垂首斂眉,大氣都不敢出。
“婉姐兒是老身接過來嬌養着的,不是讓你們給她添堵的,一個兩個的,院裡是裝不下你們了還是怎麼着,沒事亂竄什麼?
”
這話就差指着三房的腦門了,小宣氏本就懼怕這位嫡母,這會兒更是抿緊了嘴,她拉拉身旁姐姐宣氏的衣擺,示意她替自己轉圜。
宣氏尴尬笑笑,打着圓場道;“許是婉姐兒剛來,他們迫不及待想見見…”
話音未落,便對上了婆母冷淡的視線,宣氏頓時低頭,将話咽了回去。
對這位出身将門的婆母,妯娌三人都發怵。
王老夫人遮住眼中失望,看向了門口,對這個拎不清的二兒媳,她着實懶怠理會,與嫡親的兄弟不合,卻一門心思扒着庶出的三房,被小宣氏屢屢當槍使,還不知悔改。
沉默間,院外響起了丫鬟的見禮聲,不多時,門簾挑起,前後走進一男一女。
“見過祖母,《外祖母》。
”
二人同時行禮,男子青竹如玉,少女嬌美沉靜。
王老夫人伸出手,臉上帶着笑意:“好孩子,到外祖母這來。
”
林清婉腼腆笑笑,走了過去,握住王老夫人的手,又轉身沖李氏幾人福身。
李氏輕笑。
“快起來吧,你外祖母可是念叨你有一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