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荒竺身材高大精壯,一身銀絲铠甲,雙手恭敬地捧着一封蓋了八百裡加急的牛皮函袋:“是密州刺史宗政元直,寄來的。
屬下記得此人曾下昭獄七年,得您恩惠才官複原職,此番來信,定有要事,遂不敢耽擱。
”
晏泱兵敗陣亡。
荒竺在白帝州,接到了長公主的親筆信。
讓他把尖兵營的特種兵,都帶到雲都來。
正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荒竺雖然搞政治的謀略不怎麼樣,但卻是個用兵如神的軍事天才,他立刻就意識到,此刻雲都皇城已被離黨的十萬禁軍控制了,長公主想要破局,就亟需自己麾下的這支軍事力量!
長公主喪夫,長公主需要他!
這兩點,瘋狂地沖擊着他的心,令他不顧一切,蠢蠢欲動。
很快,荒竺又接到了慕聽雪的第二道密令,把白帝州這個大糧倉的糧食,運送至雲都,分發給陣亡的二十五萬烈士軍屬,以行安撫。
他來了。
師父蕭望之,曾經不止一次跟他強調,白帝州是長公主的根基,荒竺以前似懂非懂。
但時至今日,他才徹底懂了——白帝州巨大的糧食儲量以及尖兵營特種兵的軍事實力,是助她絕地翻盤的底牌!
“宗政元直……”
慕聽雪接過牛皮密函,略一沉吟,立刻想起來是誰了,“哦,那個把我的醫科女狀元,拐跑的老男人。
”
本打算等密州疫情結束,重用伏由,好好培養,把太醫院交給她的。
結果可倒好,伏由被那個瞎了一隻眼睛的俊俏三十歲老男人,給迷了魂,不肯回雲都來了,嫁給了宗政元直,留在密州那等苦寒州郡作醫官。
可把慕聽雪給郁悶了好一段時間。
培養出來一個接班人容易麼?
第一批登科的醫生裡,就屬伏由最聰明,悟性最高,外科手術學得也最快。
更重要的是,伏由是個農民出身的女狀元。
如果重用她,讓她接管太醫院,這無疑是在向外界釋放一個強烈的信号——科考、醫療考公,是男女平等的,不管男大夫還是女醫生,隻要你醫術足夠精良,就有光明的未來!
“我瞧瞧,是有什麼要緊事。
”
慕聽雪郁悶歸郁悶,還是祝福了這對新人夫妻,雖不能親自去那麼遠的北方密州參加婚禮,但還是寄了極豐厚的新婚賀禮過去。
正欲拆開,就見到東廠督主,黃文若黃公公帶着兩個小太監,面帶焦急地趕了過來。
“長公主殿下,太後娘娘請您入宮一叙。
”
黃公公恭敬行了一禮,語氣頗為急切。
“母後怎麼了?
”
慕聽雪微微變色,把密州的八百裡加急密函,捏在手裡,沒有繼續撕封條,“栖凰宮是出了什麼事麼?
”
竟勞得黃公公親自跑一趟出宮來尋她。
自從泱泱陣亡,失去了鎮北軍權,晏氏一族失去了代代相傳的爵位,就連澤寶的攝政王世子、武安公世子爵位,也被褫奪了,晏氏地位一落千丈。
晏家隻剩下小舅晏錫這個尚有話語權的内閣丞相,還在苦苦支撐,但離黨焉能放過小舅?
這幾日,離黨一共給小舅羅織了十七項罪名,各種找小舅的麻煩,強行勒令他緻仕,告老還鄉。
告什麼老啊,小舅才四十多,因常年練武,看上去像三十幾的。
随着晏黨倒台,母後的影響力也跟着一落千丈,她漸漸地在朝政上沒有什麼決定權了。
以前從中書門下尚書三省送往栖凰宮的折子,現如今有一大半,倒送去了皇帝謝玄宸的禦書房!
“竭湖大長公主和靖羽公離泛夫妻倆個來了。
”
黃公公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苦澀道,“對方來勢洶洶,說是要提親,但實際上,倒有點兒要依仗強勢逼迫太後娘娘,把你嫁到離家的意思。
”
慕聽雪的腦子裡似有什麼東西炸開了:“逼婚?
”
這還有天理麼?
離泛這個狗東西,害死了她的夫君,把整個朝廷弄得一團糟,百姓民不聊生,中下層官員怨聲載道,他終于如願,做了新的權臣,加封正一品太師、大司馬,同時是尚書省一把手,内閣左仆射丞相。
此外,離君信被押解入雲都三法司審問,雖咬死不承認通敵,也沒查到證據,但離君信依然在牢裡關押着,眼見着無緣鎮北大都督一職,離黨又有了新的馊主意,慫恿皇帝,任命左金吾衛大将軍離淵,兼任鎮北大都督,掌二十五萬鎮北軍!
晏黨的殘餘勢力,肯定是堅決反對。
憑什麼讓靖羽公世子離淵,接替晏泱啊!
鎮北軍權,從跟随謝太祖開國的初代鎮北大都督起,世世代代都是屬于晏家子弟的。
晏泱陣亡,鎮北軍中不還有一個姓晏的三品武将晏仁卿麼?
晏黨的殘餘勢力,極力舉薦晏仁卿接替鎮北大都督。
兩黨為了鎮北軍權,整日在朝會上撕得不可開交。
長公主對此無話可說。
這都什麼玩意兒?
她既不想讓鎮北大都督之職,落入靖羽公世子離淵手裡,也不想讓仁卿那個會咬自己人的狼崽子接任!
“是的,逼婚。
”
黃公公心疼不已,“若非攝政王薨了,他們兩個哪裡敢這樣無禮地對太後娘娘說話,真是氣煞人也!
”
黃文若是晏雅的心腹。
原本是晏雅父親老武安公的徒弟,為了保護她,自願淨身入宮。
一路做到了東廠督主的位子。
晏雅是垂簾聽政的太後沒錯,但她的權勢,至少六成,是來源于母族的軍權和爵位,隻要攝政王一倒,她一個人是立不住的。
之所以現在還能批一部分折子,之所以沒有被離黨一條白绫送走,也是因為女兒長公主在朝野内外影響力極大,得了女兒的支持。
“我不會嫁到離家做兒媳。
”
慕聽雪面色陰沉了下來,口吻十分強硬。
泱泱屍骨未寒,裝着他貼身衣物的棺材,剛擡進公主墓,有些人就迫不及待地希望她再嫁了。
“太後娘娘也是這麼說的。
”
黃公公發出了一聲極沉重的歎息,“太後娘娘與大長公主吵了起來,怒罵離家是看上了您的權勢影響力,根本不管您是否在喪期,迫不及待地想通過聯姻,壯大離氏,極為可恥;大長公主偏要說,她嫡長子是真心喜歡您的,諷刺太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