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奇正愕然看着周圍的百姓,這些人平日裡對他極為尊敬,現在卻都在對着他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他正心中苦澀,現在事情敗露,行醫一生積累的口碑和名望,一下子就被這次的醜聞給抹殺掉了,醫者害人,此乃大忌!
更令他不安的是,他趙奇正涉嫌謀殺和栽贓,無論哪一項罪都夠他在牢獄中度過餘生了。
想到這裡,趙奇正臉上豆大的汗珠就撲簌撲簌滴落下來。
“大人,事情已經明了,還望大人秉公執法,還小人一個清白。
”李青雲不失時機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我犯我趕盡殺絕!
對付趙家,最賤粗暴的方法,就是最有效的方法。
龐縣令這個老油子深谙為官之道,案情如此翻轉,他雖然心中驚訝,但表面上卻沒有露出半點波瀾。
聽到李青雲的話,他隻是點了點頭表示:本官自有公斷。
龐縣令老謀深算,起初他以為這隻是黃阿三跟李青雲的官司,等到後來黃阿三失口将趙奇正供出來的時候,他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說白了這場官司實際上是趙家跟李青雲打的。
龐縣令開始在心中盤算,這場官司應該怎麼判?
趙家并沒有提前知會他,但是趙家一向“懂事”,逢年過節都會孝敬一點,這麼多年下來,他也收了趙家不少好處。
若是這次幫趙家一把,趙家感恩戴德,定不會虧待了他,這個他是知道的。
至于李青雲?
這個少年也算驚豔,先不說他醫術超群,僅看他在公堂之上的表現,就令人極為佩服。
小小年紀面對如此險境,還能臨危不亂、處變不驚,并能從中找到機會,發動緻命一擊,這份心智和手段,實屬難得。
龐縣令不斷做着取舍,堂下黃阿三還在磕頭不止。
龐縣令看到黃阿三,眼睛一眯有了主意。
“黃阿三,我且問問你,你給張氏吃堕胎藥,卻反誣李青雲,此事你認不認?
”龐縣令問道。
黃阿三早已沒了之前的氣焰,聞言猶豫了好長一會,隻得咬牙點了點頭。
“好,既然你也承認,本官就治你個誣告之罪還有謀害之罪。
命你賠償李青雲所有損失。
”龐縣令義正言辭道。
黃阿三聽到縣令已經給自己定罪,更是吓得簌簌發抖,想到那暗無天日的牢獄生活,黃阿三心中悔恨、惶恐、自責、惱恨各種情緒一股腦地湧來,他突然有種想要放聲大哭的沖動。
“李青雲,你說說妙手堂總共損失多少?
”龐縣令問道。
李青雲伸出三個手指頭道:“三百兩。
”
黃阿三急道:“之前不是說二百兩嗎?
那一百兩是你自己随口加的,不算數。
”
李青雲道:“你打破的那口鍋,那是我們李家祖傳的,曾經我爹給皇上治病,就是用那口鍋熬的藥,一百兩銀子,你說值不值?
”這厮信口胡謅,而且居然打出了皇上的旗号!
在這個時代,皇上那是神一般的存在,容不得有一絲一毫的冒犯。
平時大家說話就算提到聖上,那都得遙望着京城的方向拱一拱手,以示尊敬,從來沒有人敢與虎謀皮,扯着皇帝的旗号招搖撞騙。
今日李青雲如此擲地有聲地說出這一番話,竟然沒人敢對他有絲毫的懷疑。
黃阿三徹底傻了眼,那口破鍋還有這麼大的來頭?
早知道就是借他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碰啊!
百姓們聽說李家還給皇上治過病,而且就是用妙手堂那口大鍋熬的藥,看向李青雲的目光也變得敬畏起來。
有幾人已經悄悄溜走,狂奔向妙手堂,想要偷走兩塊碎鍋片回家供着。
龐縣令很是懷疑地看了李青雲一眼,他李家還有這等殊榮?
該不會是這小子在胡謅吧?
但是打着皇上的名号行騙,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這小子看着極為精明,應該不會幹不出這樣的蠢事。
黃阿三哭訴道:“縣令大人,小人家中隻有破瓦房三間,哪有這麼多銀子賠給他,我……我是真沒錢啊!
”
張氏剛好悠悠醒轉,聽到竟然是自己丈夫給自己下了堕胎藥,一時驚愕當場,又聽到還有三百兩銀子的外債,一時又氣又急,嚎啕大哭起來。
張氏嫁給黃阿三多年,一直沒有孩子,本來她已對此事絕望,這次好不容易懷孕,自然是萬分高興。
她是高齡産婦,懷胎極為不易,平日裡萬分小心,生怕有一絲一毫的閃失,這次突然流産,對她打擊極大,她甚至有了輕生的想法!
更令他沒想到的是,竟然是自己丈夫對她下的黑手!
親手扼殺了他們的孩子……
黃阿三聽到張氏的嚎啕大哭,心中也是萬分後悔,本來他可以有個兒子的,一家三口日子再苦,也有盼頭,可是現在一切全毀了,還是自己親手毀的!
他再也忍不住,也跟着痛哭流涕起來。
圍觀的百姓紛紛搖頭歎息,張氏真是可憐,攤上這樣的漢子。
黃阿三突然瞥見趙奇正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由怒從心起。
都怪趙奇正,他一個郎中居然如此狠心!
若不是他以重金利誘自己,黃阿三也不會答應此事,而且趙奇正信誓旦旦地向自己保證張氏不會有事,可今日趙奇正居然救不了張氏,若不是李青雲出手!
他就害死了自己的媳婦,那可是一屍兩命!
趙奇正這個老王八,可以說他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想到這裡,黃阿三心中對趙奇正的恨意越來越高,他跪在地上,望着趙奇正,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燒。
趙奇正被他看得心虛,不由紅着臉扭頭看向了别處。
李青雲冷眼看着二人,狗咬狗一嘴毛,現在輪到我看看好戲了。
“縣令大人,我要舉報趙奇正!
這個趙奇正枉為醫者,這堕胎藥是他給我的!
是他觊觎人家妙手堂的方子,非要弄到手,才設計了這個騙局,他才是幕後的黑手!
”黃阿三也不傻,主要責任和此藥責任他還是分得清的,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他要想辦法減輕自己的罪責,争取少蹲兩年牢房。
趙奇正又氣又怕,老臉憋的通紅,指着黃阿三道:“你……你胡說!
”但是他的話裡透着心虛,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