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次,在契丹族與幽州劉氏父子的戰争中,痕徳堇可汗的兒子被俘虜。
痕徳堇可汗得知消息以後,愣了半天,直到身邊的人催促才回過神來。
就在大家等着他慷慨激昂地發誓與劉氏父子不死不休的時候,他卻默默地退了出去,不但沒有發兵解救兒子,反而挑選了五千匹好馬,懇求劉氏父子允許他用馬匹換回兒子。
劉氏父子大感意外,同時也覺得痕徳堇可汗是個軟柿子,能捏就得好好捏,于是一口回絕了痕徳堇可汗的要求,并暗示他拿出更多“誠意”。
契丹族人聽說以後,異常氣憤,覺得劉氏父子欺人太甚,紛紛表示要跟他們決一死戰。
但痕徳堇可汗根本不理會族人的義憤填膺,而是恭恭敬敬地向劉氏父子乞求結盟,承諾從此以後定期納賂,同時連夜帶着族人跑回北地,不敢再貿然南進。
這一切都讓争強好勝的契丹人十分不爽,他們費盡心機,想要激發痕德堇可汗“開竅”,但無奈總是徒勞無功。
終于,有人想出了一個好辦法,于是就對痕徳堇可汗進言說劉仁恭每年秋霜以後,都放火燒毀契丹人的牧地草場,導緻族内大量牲畜因為缺乏草料而餓死,甚至族人也因為忍饑受餓,常有餓死,希望痕徳堇可汗為族人讨回公道。
可令契丹人大跌眼鏡的是,痕徳堇可汗在冥思苦想幾天以後,召開部落會議,表示應該送給劉仁恭更多的寶馬良駒,好請求他賣給契丹一些草場。
阿保機十分清楚,痕徳堇可汗的這些軟弱作風,讓族人非常不滿。
于是,他利用這個大好機會,提出遵照合法的傳統制度選舉可汗。
按照契丹人的風俗,做可汗的人必須有德行功業,否則就該退位讓賢。
軟弱無能的痕徳堇可汗在位期間,不僅沒有幫助族人聚斂财富,也沒有壯大契丹,甚至讓契丹人臉上蒙羞,所以,阿保機的建議一提出,就得到了族人們的強烈支持。
結果,阿保機毫無懸念地赢得了大部分族人的支持,成為契丹聯盟的新可汗。
成為契丹可汗以後,阿保機仍舊帶兵四處征戰,将契丹的領土擴張到了現在的長城以北的大部分地區,并與李克用會盟,相互交換戰袍、戰馬等,一起打敗了劉仁恭,獲得了大量财富。
另一方面,阿保機不斷培植個人勢力集團,建立了自己的侍衛親軍,還建立了專門管理皇族事務的宗正官,也就是惕隐,為日後的建國稱帝做好了準備。
(阿保機的伯父耶律釋魯有個老婆蕭氏,跟耶律釋魯的小兒子耶律滑哥相互愛慕,勾搭成奸。
耶律滑哥擔心父親知道自己與庶母的苟且之事以後會懲罰自己,于是聯合耶律罨古隻和蕭氏的兄弟設計害死了父親。
消息傳出,被釋魯扶植起來的疊剌部夷離堇耶律轄底連夜逃跑,疊剌部一夜之間危機重重,内亂随時都會發生。
這時候,阿保機還隻是一個小小的撻馬狘沙裡,但他不懼艱險,挺身而出,主動向痕徳堇可汗請纓,承擔起破案重任。
令人驚喜的是,他很快就将案件偵破了,将耶律罨古隻、蕭氏及其兄弟繩之以法,穩住了疊剌部的局勢。
也正是這次事件,讓阿保機成功地坐上了疊剌部夷離堇的位子。
)
随着汗位不斷鞏固,耶律阿保機便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征服其他草原民族上,企圖打造一個新的草原帝國。
征服室韋、烏古、女真等部落以後,阿保機将目光轉向了西面的部落,首當其沖的就是奚族和黑車子室韋。
黑車子室韋是個小民族,在契丹鐵騎的連番征伐下,很快就屈服了。
而奚族,卻仍舊頑強地跟契丹作鬥争,這讓阿保機十分頭疼,卻也激發了他非征服奚族不可的欲望和決心。
奚族,一開始叫做庫莫奚,隋朝的時候簡稱為奚族。
契丹在獨立登上曆史舞台之前,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部族,就躲在庫莫奚部落聯盟的羽翼下生存。
後來,随着契丹族的逐漸壯大,兩個民族便在和平談判的基礎上分道揚镳,各自獨立發展:契丹族遊牧在冷徑山以東的潢水、土河流域,奚族則生活在冷徑山西面的土河上遊地區。
這樣過了好幾百年,兩家時而親如一家:這家有了困難,那家也會幫忙,那家有了危機,這家也會伸出援助之手。
時而兵戎相見,恨不得殺個你死我活,從此獨占冷徑山東西。
然而,鬥來鬥去,兩個民族誰都沒有此消彼長的趨勢,反而共同繁榮、共同強大起來。
一山不容二虎,兩隻老虎鬥争久了,就肯定有一個占上風,一個落下風。
在長期聯合與鬥争的過程中,契丹漸漸掌握了草原生存的規律,并不斷自我提高,成為了一隻猛虎,穩穩地占據了上風。
特别是阿保機的祖父輩擔任夷離堇的時候,契丹已經成為周圍部落中的佼佼者。
強大起來的契丹一想到幾百年來的糾纏不休,真是恨得夜不能寐、食不知味,他們覺得分出勝負的時機已經到了,于是開始對昔日的夥伴兼敵人——奚族大規模用兵。
結果顯而易見,奚族大敗,一些部族被迫歸附契丹。
之後,在契丹的不斷征伐下,奚族漸漸分成了三大部分:一部分成為契丹的俘虜,也就是被征服奚;一部分遊牧在燕山山脈中東段以北以及琵琶川地區,為東部奚;另一部分西遷到燕山山脈西段地區,為西部奚。
在阿保機擔任夷離堇的時候,契丹勸降了東部奚,并不斷加強對東部奚的管束,這使得東部奚中一些不願被契丹奴役的人,不斷逃離到西部奚。
阿保機當上可汗以後,契丹内部一些反對阿保機的人也投奔去了西部奚。
西部奚就這樣一下子成了阿保機的眼中釘、肉中刺,阿保機無時無刻不想着除之而後快。
就在這時,被征服奚中一部分被安置在烏馬山的部落爆發了叛亂,阿保機怒火中燒,在平定叛亂以後,遷怒于西部奚,親自帶領大軍雄赳赳、氣昂昂地朝着西部奚挺進。
西部奚所處地形險峻,易守難攻,再加上契丹軍初來乍到,不熟悉地形,幾輪攻擊下來,契丹軍沒有占到半分便宜。
這讓阿保機惱羞成怒,他想起了過去幾百年,他的祖先們與奚族曠日持久卻始終平分秋色的戰争,他痛恨那種隻有流皿死亡和沖鋒陷陣,卻沒有勝利的戰鬥。
同時,他也十分清楚,一旦戰争陷入持久戰,那将對自己十分不利,不說士卒們會思念家鄉,士氣低落,遲遲看不到勝利也會打擊士卒們的信心,更何況他們遠道而來,一旦糧草不接,那将會輸得慘不忍睹。
想到這些,阿保機漸漸冷靜下來,開始思考新的征服西部奚的辦法。
終于,他靈光一閃,決定雙管齊下:一邊不斷揮軍征伐,讓西部奚知道契丹的厲害,一邊派人前去勸降。
然而,令阿保機意外的是,勸降的效果并不明顯。
由于西部奚中既有奚族中的反契丹分子從中作梗,又有投奔過來的反對耶律阿保機當政的契丹貴族不斷遊說,結果,投降的奚族部落寥寥無幾,就算有幾個今天投降了,明天又可能改變主意,叛離而去。
這讓阿保機十分惱火。
于是,他重整兵馬,重新制定作戰方案,緊急部署,開始全方位、大規模地撲殺西部奚。
一時間,契丹兵馬氣勢熏天,厮殺聲響徹蒼穹,一路勢如破竹,沒過多久,就完全拿下了大半個西部奚,剩餘的一小部分倉皇撤退到僞州境内,直到遼太宗耶律德光獲取幽雲十六州以後,才徹底歸附契丹。
這一切,東部奚都看在了眼裡。
他們當初是沒動一刀一槍就歸附了契丹,所以沒有想到契丹竟然如此兇猛,差點滅了整個西部奚。
看着同族人的悲慘遭遇,他們心底洶湧澎湃,仿佛看到了自己部落的未來。
一些人再也忍耐不下去了,開始光明正大地反對契丹的統治。
阿保機眼看一波剛平、一波又起,覺得自己放任奚族太久了,是時候好好教訓教訓他們了。
于是,他馬上揮師東進,分兵征讨東部奚。
結果自然是大獲全勝。
就這樣,西部奚和東部奚都被契丹相繼征服了,奚族所居之地也歸契丹所有,契丹帝國的版圖得到了進一步的擴大,南到燕山山脈(也就是長城一線),西到陰山。
(西部奚和東部奚成為了契丹的屬部以後,新的問題又出現了,奚族與契丹部落聯盟有着相同的一套管理體制,如果把奚族強行納入契丹屬部管理,廢除他們原有的政權機構,顯然不現實。
可是,不然又該怎樣管理奚族呢?
阿保機并沒有被這個問題難倒。
他決定向中原王朝學習,将奚族部落重組,保留原來奚族王族的五帳,并讓他們繼續享受原來奚王族的待遇,全部由奚王府管轄。
除此以外,奚王府仍然有相對獨立的部落自由主權,這樣一來,奚族就成為了名副其實的“一國兩制”下的“民族自治區”。
等到遼聖宗時期,奚王獻出了牙帳地,開始完全由契丹部落來管理。
)
阿保機當上可汗以後,混得可謂是風生水起。
他不斷對外征伐,對内調整,使得可汗的權力越來越大,逐漸成為至高無上的象征。
然而,就在阿保機洋洋得意于自己的豐功偉業之際,各種羨慕嫉妒恨也接踵而至,越來越多眼紅的人開始默默地做起了可汗夢。
當時,按照契丹傳統,可汗之位是世選制,也就是說凡是耶律家族的成年男子,隻要有能力和功績,就有機會成為下一任可汗。
但是,阿保機做可汗做上了瘾,不想按照傳統讓出汗位,這樣一來,他那些已經成年的叔叔和弟弟們就不樂意了,紛紛暗中磨刀霍霍,企圖以武力解決可汗換屆問題。
最先忍耐不下去的是剌葛、疊剌、寅底石、安瑞四人。
他們勾結在一起以後,沒事就關起門來商量如何除掉阿保機,奪得可汗之位。
日子久了,就被安瑞的妻子發覺了。
她了解到安瑞四人要密謀造反以後,整天心驚肉跳、寝食不安,最後終于狠下心向阿保機告密。
阿保機勃然大怒,決定先下手為強,于是馬上派人将謀反的四個弟弟抓了起來。
但是,他們畢竟是自己的親兄弟,阿保機實在不忍心殺他們,就跟他們“敞開心扉”地深入交談,表示自己并不是要霸占着可汗的位子不放,但也要等下次改選再說。
四個弟弟見阿保機不但沒有處罰他們,還這麼情真意切地跟自己談話,深受感動,紛紛表示願意相信阿保機。
為了給他們吃上定心丸,阿保機帶着他們一起登山殺牲,向天發誓說下次可汗改選大會上一定會交出汗位。
下次換屆大會很快就來了,這讓阿保機恨得牙癢癢,因為就算别人不知道,他自己也很清楚之前用的隻是緩兵之計,可汗之位他還沒坐夠,怎麼能随便讓出去?
可話已出口,怎麼辦呢?
這時,阿保機正帶兵攻打周圍部落,他靈機一動,就派人告訴弟弟們他現在軍事繁忙,實在抽不出時間參加換屆大會。
弟弟們一看,又被阿保機放鴿子了,心裡十分不爽,就湊在一起商量到底該怎麼辦。
商量來商量去,他們得出一個跟之前一樣的結論:隻能借用武力來逼迫阿保機退位讓賢了。
這一次,除了上次的四個人,新任惕隐耶律滑哥也加盟到了反叛隊伍中。
經過一番密謀,他們決定趁着阿保機帶兵征伐術不姑部的機會,劫持阿保機參加換屆大會。
于是,帶兵攻打平州凱旋的剌葛,在半路上調轉矛頭,阻擋了阿保機的歸路,企圖以此強迫阿保機召開可汗換屆大會,并交出象征可汗權力的戰鼓和旌旗——“鼓纛”。
阿保機萬萬沒有料到,自己的兄弟竟然在他凱旋之際向他發難,一時間,震驚、憤怒洶湧而至。
但他畢竟久經沙場,定力過人,很快就冷靜了下來,開始思考該如何應對這個麻煩。
可汗換屆大會是契丹傳統,弟弟們并沒有錯,而之前自己也說了要參加這次的改選,如今又以各種理由拒絕參加,所以才讓他們抓住了把柄。
想通了這一點,阿保機意味深長地笑了,既然他們謹遵“傳統”,那麼就讓所謂的“傳統”來對抗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