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洪波湧起,深夜迎面刮來的秋風讓旁邊的士兵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但望着旁邊那個彎曲的背影,他連忙恢複了剛才的失态,前面的那人,站在那裡已經許久沒有發過一言了,他想上去勸解一番,但就是找不到合适的詞語和理由,最後他從裡間找來一件披風,披在了那人的身上。
站立于船頭的蕭兀納有苦說不出,看着與自己朝夕相伴的城市,不禁老淚縱橫,這本可以提前防備的戰局,就因為皇帝老兒的不聽勸,就這麼悲慘的收場,自己的親孫子蕭移敵蹇,遼使耶律謝石,海州刺使高仙壽,防禦使大藥師奴和800多名守城的遼兵,将生命結束在了河對岸,而唯一活下來的自己,連給他們收屍的機會都沒有,就這麼灰溜溜的逃走了。
蕭兀納,又名撻不也,字特免,他的祖先曾任西南面拽剌。
說起來他與皇族還是同出一部,他所在的六院部與皇族都是由原來的疊剌部分出來的。
出身官宦世家的蕭兀納自幼聰明,在父親的教導下習讀漢文書。
6歲時能吟詩作賦,備受父親的喜歡。
作為草原民族的後代,兀納也習騎射。
同齡的夥伴舉行射箭比賽,蕭兀納必是每發每中,因而獲得“神射手”的稱号。
蕭兀納身材魁偉,簡樸莊重,謙遜有禮,并不像其他官宦子弟一樣自恃家庭的權勢而驕奢橫蠻,認識的人都對他稱贊不已.
曆史的車輪不停地飛轉,至遼朝世宗時,他在位期間實行了一系列政策,使遼朝實現了由部族聯盟向專制主義中央集權的轉變。
穆宗即位後,放棄了世宗南征的計劃,集中力量鞏固國内的統治秩序,遼朝才真正邁步走向興盛。
景宗至聖宗期間,由于與衛朝達成了著名的“澶淵之盟”,遼朝進入了長久的和平時期,國内穩定,經濟繁榮,達到了鼎盛狀态。
但好景不長,興宗在位時,遼朝開始走下坡路,進入多事之秋。
到遼朝第八代皇帝道宗時期,統治集團窮奢極侈,宗派林立,争權奪利,各種社會矛盾日益尖銳,遼朝已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了。
蕭兀納正是在此時登上了遼朝的政治舞台。
清甯初年,蕭兀納的哥哥蕭圖獨入朝拜見道宗皇帝,道宗向他詢問族人中可有任用之人,蕭圖獨毫不猶豫地推薦了自己的弟弟蕭兀納。
道宗召蕭兀納入朝,皇上問他何以治國,兀納回答‘以漢儒學治國,維護“禮治”,提倡“德治”,重視“仁治’,這與道宗的想法不謀而合,令他十分滿意,任其為補祗侯郎官。
從此,蕭兀納開始了他長達半個多世紀的政治生涯。
蕭兀納入朝時,朝廷内陰雲密布。
自從發生皇親耶律重元之亂後,道宗皇帝時刻擔心有人謀取帝位,對至親也滿腹疑心,連最親近的皇後和太子也在懷疑之列,而在平定叛亂中立功的耶律乙辛卻獲得道宗的充分信任。
耶律重元之亂:其實耶律重元并不是最初的發動者,他完全是被他野心勃勃的兒子耶律涅魯古和一群心懷不滿的貴族擁戴為名義上的領袖而被卷入了這次陰謀,他的兒子很早就被任命為知南院樞密事,這裡面還有聖宗的孫子耶律貼不和聖宗與欽哀後的女兒嚴母瑾當時的丈夫知北院樞密事蕭胡睹。
耶律涅魯古抓住初秋皇帝到中京道西南的太子山(今承德附近)去行獵的機會,率領一支由弓弩手組成的軍隊去伏擊皇帝與他的營帳,被皇太後在耶律重元安插的一個探子提前發出了警告,但皇帝卻完全不相信有這一回事,直到雙方在營帳周圍發生了一場激烈的遭遇戰之後,皇帝受傷後才相信了這一切,他的皇太後指揮部分衛隊進行了反擊,也許當時的道宗命不該絕,耶律涅魯古居然在最初的進攻中被一支流箭射死了,群龍無首之下,倉皇逃竄。
被逼上梁山的耶律重元也許是被這讓他陷入毀滅的局勢深感痛苦,他其實也是一個很愛國的人,他就這樣在向北逃竄的荒野中自殺了,蕭胡睹負傷後也在逃亡的途中投水而死,這一出鬧劇卻直接讓道宗皇帝‘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變得極其多疑,導緻了後來匪夷所思的‘十香詞’冤案。
清甯九年,耶律乙辛被拜為北樞密使,進封魏王,賜“匡時诩聖竭忠平亂功臣”稱号;成雍五年,又加“守太師”銜,同時道宗诏令耶律乙辛可随意參與四方的軍旅之事,不受限制。
道宗對耶律乙辛倍加寵愛,不斷給他升官,刺激了耶律乙辛的權力野心。
受封賞之後的耶律乙辛更加膽大妄為,手越伸越長。
大康元年元月,道宗诏皇太子總領朝政。
耶律乙辛發現皇太子聰慧過人,年輕有為,是他專權道路上的阻礙,而他自己勢單力薄,難以除去這一心頭大患,于是圖謀借他人之力來除掉太子。
他把眼光移向了一貫寵信他的道宗,終于借道宗之手,導演了一出道宗間接殺妻滅子的悲劇,使遼朝大傷元氣。
當時的皇後,是一位非常有教養和受過良好教育的才女、詩人與音樂家,遭到一名宮廷奴婢和一名教坊小官的誣告,說她與侍從左右的伶官趙惟一**。
耶律乙辛将這一诽謗上告皇帝,雖然趙惟一甚至在嚴刑之下也堅決否認這一指控,但耶律乙辛與他的盟友、博學的漢人學者張孝傑捏造了一些據說是皇後寫給趙惟一的情詩作為證據。
就因為這一首‘十香詞’,趙與他的全族被處死,皇後也被賜喝了毒酒,她的屍體僅僅用草席裹着送回了娘家,當衆以示羞辱,這件事情給太子精神上很大的打擊。
十香詞原文如下:
青絲七尺長,挽作内家裝。
不知眠枕上,倍覺綠雲香。
紅绡一幅強,輕闌白玉光。
試開兇探取,尤比顫酥香。
芙蓉失新豔,蓮花落故妝。
兩般總堪比,可似粉腮香。
蝤蛴哪足并,長須學鳳凰。
昨夜歡臂上,應惹領邊香。
和羹好滋味,送語出宮商。
定知郎口内,含有暧甘香。
非關兼酒氣,不是口脂芳。
卻疑花解語,風送過來香。
既摘上林蕊,還親禦苑桑。
歸來便攜手,纖纖春筍香。
風靴抛含縫,羅襪卸輕霜。
誰将暧白玉,雕出軟鈎香。
解帶色已戰,觸手心愈忙。
那識羅裙内,消魂别有香。
咳唾千花釀,肌膚百和裝。
無非瞰沉水,生得滿身香。
當時蕭兀納已入朝,耿直的蕭兀納不畏耶律乙辛等人的威脅,向道宗力陳皇後被害的真象,道宗雖不全信,但已對耶律乙辛産生懷疑,并将他調出京城,派他出任中京留守。
然而耶律乙辛的同黨張孝傑仍被留在道宗身邊,此人與耶律乙辛是一丘之貉,善于阿谀奉承,不斷向道宗進言,說耶律乙辛十分想念聖上,整日不思茶飯。
道宗在張孝傑的花言巧語下,頭腦一熱又将耶律乙辛調回朝,複為此院樞密使。
在耶律乙辛的挑撥下,道宗對蕭壽宮、蕭兀納等忠直之臣産生了懷疑。
耶律乙辛回朝後,緊鑼密鼓地與張孝傑、耶律燕哥謀劃如何除掉太子這隻攔路虎。
這夥人一手遮天,居然誣陷太子想謀朝串位,道宗聽信了其讒言,将太子廢為庶人,并在上京監禁起來的時候派刺客殺死了太子。
而此時道宗正忙于漁獵享樂,被蒙在鼓裡。
耶律乙辛等人的陰謀得逞以後,其氣焰更加嚣張。
蕭兀納見此情景十分氣憤,率領忠直之臣多次向道宗進谏,但此時的道宗已沉醉于奸佞之臣的甜言蜜語之中,不願聽忠直之臣的谏言,即使聽了,也左耳進右耳出,敷衍了事。
蕭兀納為此痛心疾首,但并沒有灰心,每天總要入朝向道宗進谏,他相信終有一天道宗皇帝會清醒過來看穿耶律乙辛這夥人的陰謀嘴臉。
道宗皇帝的昏庸和過分寵信,使耶律乙辛這夥人膽子越來越大,加快了奪權步伐。
陷害了太子之後,耶律乙辛又在考慮确立一個将來可能完全成為他掌中之物的皇位繼承人。
朝會時,耶律乙辛向道宗建議以魏國王和魯斡之子耶律淳于為儲嗣。
群臣雖知道奸臣的用意,但對乙辛都有所畏懼,敢怒而不敢言,大廷内一片沉默,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可以聽出來。
隻有他蕭兀納站了出來,義正辭嚴地說:“舍嫡不立,是以國與人也。
”蕭兀納建議以皇孫作為儲嗣,道宗對此卻仍猶豫不決。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耶律乙辛将與之有親戚關系的蕭霞抹的妹妹獻于道宗,立為皇後。
當時新皇後還有個妹妹已經許給耶律乙辛的兒子,為了達到自己操縱政權的目的,他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兒媳,将其獻給道宗。
他盼望着蕭氏姐妹能早生“龍子”,自己好早日控制政權。
昏庸的道宗以其獻後有功,稱他為賢臣。
這時,耶律乙辛已有恃無恐,他唯一擔心的是皇孫耶律延禧(這位便是前不久被他千方百計害死的太子的兒子,也就是後來的天祚帝)被立為儲嗣,于是又絞盡腦汁,千方百計加害皇孫。
大康五年秋,道宗去夾山(今内蒙古薩拉齊西北)打獵,耶律乙辛認為機會到來,建議道宗把皇孫留下來。
在耶律乙辛的花言巧語下,道宗準備采納這一建議。
蕭兀納聽到這個消息時,天已經黑了。
他頓時臉色蒼白,心中立即有一種不祥之兆,來不及穿朝服,連夜趕進宮。
他在宮門外等了幾個時辰,才得以見到道宗。
蕭兀納叩頭奏請皇上帶上皇孫:“臣聽說皇上出獵,準備将皇孫留下。
如果沒有很好的人保護,恐怕發生變故。
如果皇上一定要将皇孫留下,臣懇請留下來保護皇孫。
”言辭懇切,使道宗有所醒悟,終于帶着皇孫一同出獵。
大康六年,在朝廷内興風作浪多時的耶律乙辛被調出。
三月,皇孫耶律延禧被立為梁王,成為皇位繼承人,這使耶律乙辛的希望成了泡影。
大康九年,耶律乙辛企圖逃往北宋被發覺,同時又查出他私藏兵甲,蒙蔽多時的道宗終于醒悟過來,下令将其處死。
蕭兀納在兩次最危急的時刻都挺身而出,直言相谏,終使奸臣的詭計未能得逞。
蕭兀納的勸谏,保證了遼朝統治皿脈的純正,使道宗看到了他的忠心。
道宗為了嘉獎他的忠誠,封他為蘭陵郡王。
任命他為殿前都點檢。
朝中大臣也認為他“近於古社稷臣”。
在朝會上,道宗多次在衆臣面前誇獎:“蕭兀納忠誠正直。
即使是狄仁傑輔唐;耶律屋質輔穆宋,也不及他。
”并且多次将蕭兀納的忠貞告訴燕王耶律延禧。
能獲得一貫疑心的道宗的贊揚,實屬不易。
大安初年,道宗下诏讓蕭兀納娶越國公主為妻。
當時蕭兀納已經與年幼時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舉案齊眉的一個夥伴定親,蕭兀納以已定親、違反婚約、有背良心為由極力推辭。
從此,道宗更加看重蕭兀納,事無巨細均要向他詢問,征求他的意見。
并且令他輔導燕王耶律延禧。
蕭兀納自從接受皇帝的诏令輔導燕王以來,更覺身上責任重大,于是盡心竭力。
對于燕王的錯誤之處總是及時指出,直言相告,絲毫不留情面。
大安二年,改任南院樞密使的蕭兀納見朝廷對官員的升遷,隻是憑道宗的一時興緻,根本沒有嚴格的制度,而顯得十分混亂,于是上疏奏請應按任職時間來晉升官員,道宗聽取了他的奏議。
壽隆元年,蕭兀納被擢升為宰相。
升任宰相之後,蕭兀納更是整日不辭辛苦,為朝廷盡心盡力。
經曆了喪妻失子之痛的道宗,晚年對政事尤為厭倦,用人都是由求官者自己擲骰子來決定.勝者授以官職,政事多靠蕭兀納等臣子處理,自己則整日以打獵為樂。
壽昌七年,道宗病死在混同江的捺缽行宮。
道宗死後,耶律延禧即位,号稱“天祚帝”。
然而這位天祚帝與其祖父道宗同出一轍,是非不明,忠奸不辨,荒淫奢侈,終日被一群小人包圍,忠直之士無法靠近。
蕭兀納在天祚帝尚在“潛邸”時,曾多次直言,使天祚帝大為不滿,記恨在心。
由于蕭兀納為先朝重臣,又有擁立之功,天祚帝讓他出任遼興軍節度使,同時授予他“守太傅”的虛銜,以示尊重。
朝中的大臣都可以從平時的一些事情看出天祚帝對蕭兀納不滿,小人則乘虛而入。
佛殿小底(官名)王華則投其所好,誣陷蕭兀納借用内府犀角,請求天祚帝給予處罰。
蕭兀納不願蒙受不白之冤,上奏道:“臣在先朝,诏許日取帑錢十萬為私錢,臣未嘗取一錢,肯借犀角乎”此時的天祚帝已被小人之讒言所蔽,不願聽蕭兀納的辯解,反而更加生氣,免去了他的“太傅”官銜,降為甯江州刺史,不久又改臨海軍節度使,将他派往邊遠的小城市。
天祚帝将身邊的一些忠臣都趕走,對無恥小人大加重用。
蕭兀納含冤前往邊境任職。
當時,阿骨打帶領的女真族逐步強大。
面對遼的欺壓,女真表面上表現得恭敬順從,實際上卻在暗中積蓄力量,有了準備反遼的種種迹象。
在邊境上任職的蕭兀納對女真的危險有所覺察,多次上書指出蕭海裡逃入女真後,女真就有輕視朝廷的心思,應該增加兵力,以防止意外的事故發生。
此時的天祚帝整日沉醉于美女和打獵之中,不怎麼關心國家大事。
天慶元年,蕭兀納知黃龍府事,繼而改任東北路軍使,成為甯江州的軍事首領。
他再次上書:“臣治女真接境,觀其所為,其志非小。
宜先其未發,舉兵圖之。
”并附上皿書,這樣的奏疏遞交了數次,都如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蕭兀納隻得自己率領衆将在鞏固城防工事方面下功夫。
每日與兵士挖壕溝,修築城牆,并且親自操練兵士。
但最終的結果在自己眼前的時候,蕭兀納有心無力,心力交瘁,欲哭無淚,并不是每一個人都有他這樣前瞻性的眼光,有些東西他不願意相信,但事實擺在那裡,這個朝廷早已腐朽不堪,以自己一己之力難以扭轉乾坤,但這些年讀的書卻荼毒了他的心志,忠君愛國并不能拯救這個朝廷,他也隻能空有一身抱負,是這個朝廷辜負了他,讓他成為了一代悲劇宰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