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3)
董瀾目光炯炯的盯着下面,緩緩的說道:“我知道,你們中間有些人,不歡迎我的到來。
之前我們的确有過誤會,還發生過流皿沖突,這是事實,我絕對不會否認。
但是,我也想請大家理解,那都是各為其主,責任不在你,也不在我!
我們為什麼要襲擊胡蘭洲,難道是因為我們看大家不順眼嗎?
不,不是這樣的,因為輸入舒州的糧食受到了嚴重的阻截,舒州的百姓們沒有飯吃了,眼看着就要餓死很多人,我們才不得不出手,暫時請大家讓開長江航道。
當然,我知道,這絕對不是在場各位任何一個人的責任,所以,我們鷹揚軍絕對不會責怪大家。
”
“無論大家之前有過什麼不愉快,那都是已經過去的事情了,我們必須放下過去,着眼将來,否則,大家永遠都走不出以前的陰影。
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想要保護自己,想要保護自己的家人,大家必須強大起來。
如果你們不信,想想我們鷹揚軍是怎麼發展起來的就知道了,我們水軍原來的主力,就是雷池水寇,難道你們的表現,還不如水寇麼?
如果你們還整天沉陷在悲傷裡面,就永遠沒有強大的機會。
”
“我董瀾今天到這裡來,不是接收大家,不是施舍大家什麼恩惠,而是和大家一起共同戰鬥生活,隻要你們願意,你們以後就是我的兄弟,我們是戰場上可以生死相依的朋友。
我信任你們,也希望你們信任我。
美好的将來不是憑空掉下來的,而是要靠大家的努力争取。
”
下面的士兵靜靜的聽着,士氣似乎稍稍的恢複了一點,不過總體上還是顯得非常的低落,尤其是提到他們家人的時候,武昌軍水軍官兵的情緒更加的低落。
武昌軍拖欠軍饷是舉世皆知的,水軍官兵被拖欠的饷銀更多,不少人家裡都已經斷炊了,老婆孩子都上街要飯去了。
路審中本來還拖欠着他們好幾個月的糧饷,原本是準備發放下來的,結果最後和劉鼎達到了秘密協議,将殘餘的水軍送給鷹揚軍,管理财政的扈柳就将這筆錢悄悄地截留下來了。
董瀾也沒有強求他們馬上接受眼前的現實,這是不可能的事情,畢竟在剛剛過去的兩個月,雙方還有流皿沖突發生。
簡單的表述了劉鼎的意思以後,董瀾就宣布解散,同時給他們自由選擇離開或者是留下。
這個問題之前已經給他們足夠的時間來考慮,因此現在并不需要太多的考慮,大部分的武昌軍官兵,都很快做出了決定。
要走的人并不多,大概隻有六七十個,水軍習慣在水上讨生活,和岸上的人接觸的很少,離開了水面,很多人還是有點不适應的。
離開的每個人,都領到了足夠的補償,之前路審中拖欠他們的軍饷,都由鷹揚軍代為發放,顯然極大的鼓舞了每個人的士氣,因為在之前的消息裡面,根本沒有提到這一點,蓦然聽到這個消息,甚至有士兵興奮的留下了淚水,就連那些軍官,也都全部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
這個饷銀的問題如果得不到有效的解決,他們是最痛苦的,拿不到饷銀的士兵随時都會炸營,最終首先遭殃的就是他們這些軍官。
這裡還有一個細節,讓所有的武昌軍士兵都十分的感動,之前路審中發放的饷銀,使用的全部都是偏爐錢,這種錢的重量明顯是偷工減料的,重量很輕,做工也非常的粗糙,往往三個偏爐錢才能當兩個官錢使用,無形中他們可憐的饷銀又被吃掉了三分之一。
而鷹揚軍發放的,全部都是足夠重量的官爐錢,每枚鑄錢的光澤都是極其誘人的,拿在手中沉甸甸的,特别有感覺,很多武昌軍士兵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麼高質量的鑄錢了,下意識的緊緊的握在手中,生怕一不小心就溜走了。
還有人悄悄的用力掐着自己的胳膊,以檢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願意留下的人,董瀾先給他們發放了拖欠的糧饷,安定他們的軍心,然後作為鷹揚軍對他們的關心,還提前發放了一月份和二月份的饷銀,那些武昌軍士兵拿到拖欠的糧饷,已經是深感欣慰,驚喜不已,聽說居然還有兩個月的饷銀提前發放,那簡直要比過年還熱鬧多了。
更令人感覺難以置信的是,鷹揚軍發放的饷銀,全部都是貨真價實的官爐錢,兩個官爐錢就可以當三個偏爐錢用,這筆錢拿回去給家人,家人的窮困潦倒,馬上就可以得到緩解。
在組織發放饷銀的時候,董瀾在旁邊靜靜的看着,一聲不吭。
在沉甸甸的鑄錢面前,武昌軍水軍士兵低落的士氣,完全一掃而空,很多人都變得充滿了生機活力,說話也變得有力多了,還有人興奮的開始互相打鬧追逐,和剛才死氣沉沉的現象完全判若兩樣。
難怪武昌軍會戰敗,原來都是錢在作怪啊。
這個路審中也實在是太狠了一點,居然拖欠了麾下五個月的饷銀,幸好這些人都是水軍,要是他們是步軍的話,說不定早就殺入節度使衙門,更換節度使了。
如此看來,這些水軍士兵還是控制的比較好的,在場的軍官還是有一定能力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真是一點兒都沒有錯。
劉鼎就很明白這一點,他知道武昌軍水軍已經拖欠了很久的饷銀,因此特别指示财政部門,董瀾出發之前,務必将資金籌集到位,交給董瀾帶走。
當時舒州的财政也是非常緊張的,所有地方都在伸手要錢,主管财政的諸葛斌,隻能用焦頭爛額來形容,不過這筆錢最終還是完全籌集到位了,這其中自然少不了殷紅林的功勞,這小子就差沒有将原來舒州刺史衙門的磚頭拆去賣了。
鷹揚軍固然是有高尚的信仰,為了美好的将來而奮鬥,可是,光指望信仰,那也是不現實的,填飽肚子乃是最根本的前提,武昌軍更不例外了。
果然,發放了五個月的饷銀以後,武昌軍水軍的士氣頓時振作了很多,他們之間的活動和交流多了很多,很多人都已經在悄聲的商量着,要從哪裡搞個小酒,幾個人小小的斟酌一下。
那些武昌軍的水軍軍官,看到這個樣子,也深感欣慰。
他們畢竟是軍官,沒有被拖欠太多的饷銀,可是看着自己的手下在苦苦的煎熬,他們其實也是很痛苦的,隻是他們處在這個位置,隻能發發牢騷罷了。
周陽同樣顯得欣慰,但是他的笑容很快就僵硬了,因為他看到董瀾在默默的注視着自己,他于是低頭走開了。
董瀾很随意的對身邊的武昌軍軍官說道:“從現在開始,你們就是鷹揚軍的人了,以前有什麼不滿的,不妨都倒出來,不要繼續憋在肚子裡面了,這樣也許會好受一下。
”
話音未落,就有個武昌軍軍官憤憤的說道:“其實路審中有錢,但是不舍得拿出來給我們,胡蘭洲的兄弟們,可真是太冤枉了,要是他們知道會有這樣一天,根本不用打,直接就跟你們走了。
扈柳這個王八蛋,哪天我們一定要跟他沒完。
”
董瀾詫異的說道:“怎麼扯到扈柳上了?
”
另外一個軍官咬牙切齒的說道:“路審中拖欠我們的饷銀,全部都是這個扈柳唆使的,他将我們的饷銀拿去給商人做風險投資,結果被商人拐走了,他就找借口跟路審中說,我們水軍不缺錢,現在江面上來往的船隻,就是源源不斷的财源,隻要我們将戰船往江面上一靠,攔截過往的船隻,征收過路費,就有足夠的收入給我們發放饷銀了,你說,這是什麼狗屁道理嘛!
”
董瀾皺眉說道:“雖然不地道,卻能解決你們的問題。
”
那軍官憤憤的說道:“江面上來往的船隻的确很多,可是大多數都是我們自己鄂州人的船隻,鄉裡鄉親的,咱們這樣做,是要斷子絕孫的,周陽私底下跟我們說,甯願餓死,也不做這樣缺德事情,結果,我們中間有些人去做了,不小心遇到自己的親人,結果自然是覺得沒意思,于是又跑了回來。
堂堂水軍,淪落為水寇,甚至還不如水寇,實在是令人感慨啊!
”
董瀾皺眉說道:“那個費思呢?
”
那軍官說道:“費思?
嘿嘿,此人要比扈柳更加的卑鄙無恥,我們水軍走到今天的地步,不能不說是這位費思大人的功勞啊!
他跟路審中說,水軍是完全沒有必要的,長江天險,周通和杜洪根本無法通過,就算沒有水軍,敵人也打不過來。
我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周通派來的卧底。
前兩年,龍方指揮因為和費思頂撞了幾句,結果背後遭受了毒手,全家都被路審中下令殺害了。
這位費思大人,來曆可不簡單啊!
”
董瀾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正好殷紅林過來了解情況,看到這個樣子,低聲的說道:“看來金錢的力量真是大啊!
”
董瀾淡淡的說道:“至少有一個人,是不看重金錢的,”
殷紅林說道:“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你說的是周陽吧?
你的那個老鄉?
聽說他剛才給你難堪來着?
”
董瀾說道:“扈柳跟你說的?
嗯,不過沒有那麼嚴重,他的性子本來就是這樣,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不過本事卻是很好的,水戰絕對有一套功夫。
你還真别說,如果讓他擔任武昌軍水軍指揮使,雷洛他們是否能夠輕松取勝,還得兩說。
方傑這個人,性子太柔弱了,手下的士兵不想出去巡邏,他就由着他們的性子,取消了江面上的巡邏,這是什麼跟什麼嘛,如此遷就自己的手下,怎麼能做一個好的指揮官?
”
殷紅林若有所思的說道:“如此說來,要是他的性子能夠轉過來,将下面這批人帶起來,倒是我們的一個好幫手,我們現在缺人、缺錢、缺糧,什麼都缺,最缺的還是人才,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将他弄過來?
”
董瀾傲然說道:“要是什麼都不缺,要我們來做什麼?
隻是,這小子有點認死理,腦子裡一根筋,我還真的沒想到什麼好辦法征服他。
不過,他就算是一頭犟驢,我也将他上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