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三郎勒住缰繩,在距離甯玖不願的地方問道:“六娘無事吧?
”
甯玖掃他一眼,對于他牽了狗還要靠近她的不識趣有些不滿,孟嘉心領神會,立時将手中的蕃犬塞給旁邊的裴延。
孟嘉正要翻身下馬同甯玖叙話,甯玖見此忙道:“三表兄還是就此打住吧,不知你這次是瞞着外祖父出來的,還是尋了二娘當借口?
回頭你見着外祖父和舅父舅母們,記得替我向他們問聲好。
”
這話聽着沒什麼不妥,隻是六娘一個閨中娘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豈是他輕易想見就見的?
若是代她問好,豈不是相當于要他将今日偷溜出來的事情,抖給祖父他們?
孟嘉一聽,立時誇張的皺起臉,雙手高舉,故作一臉無奈狀,“我的好六娘,是表兄的錯表兄的錯。
”
正在此時,安平郡主車上的琳琅走近道:“六娘子,郡主說可以啟程了,莫要在此耽擱。
”
甯玖暗自輕笑,剛才瞧戲的時候怎麼不急,現在倒是曉得極了?
她微收目光,應了聲是。
轉而微抿紅唇,目露威脅地對孟嘉道:“這次就饒了你。
待我改日親自上門,再去問候他們幾位吧。
”
說了告辭,甯玖轉身上了馬車。
永安城内近日興起了一種新式馬球,名為獒球。
打法還是和傳統的馬球一樣,不過由楚王薛珩帶頭,又在裡頭加了些新花樣。
打球時,需要一手執球杆,另一手牽一條兇猛暴躁的番邦獒犬。
這也隻是京中權貴才玩的起的東西,畢竟番邦獒犬乃是去年吐蕃進貢上來的,能得到今上賞賜這些犬的,都不是常人。
這樣的打法比傳統的更刺激,球場上誤傷人馬本就是常事。
加上這獒犬後更是如同埋上了顆定時炸彈。
若是擊打時不小心打中的對方的獒犬,屆時發起怒來,極有可能演變成惡犬相鬥的激烈場面。
不過這些纨绔,要的就是那份刺激。
不然還打這獒球作甚?
甯玖一行人又行了近大半個時辰,繞過好幾個坊市,終于到了東陽侯府所在的崇仁坊。
越過越莫二丈來高,雕刻回紋繞松竹的方形影壁,甫一進内宅,便瞧見幾個丫鬟和老妪在廊下端端正正地候着了。
站在幾個丫鬟最前頭的乃是一名身着褐色繡花半臂,并着绀色中腰襦裙的婦人。
她約莫四十,身材微微有些發福,面盤卻不圓潤,許是因為臉上的褶子和瞧着有幾分祥和的眉眼,将她身上的那股子淩厲氣勢沖淡了不少。
她的腕間帶了串赤金蛇形手環,略夾雜銀絲的頭發挽了個簡潔幹練的高髻,一絲不苟。
此人,正是東陽郡侯夫人李氏身邊最得力的孫妪。
孫妪瞧見迎面走來的安平郡主和鄭氏兩人,福身見了個禮。
孫妪是李氏身旁最得力的老婦,為了彰顯對李氏的尊重,便是安平郡主見了她,也要給足面子,喚一聲阿妪。
盡管大概猜到了孫妪候在此處的來意,安平郡主還是故作不知,問道:“阿妪為何立于廊下?
”
孫妪的視線不動聲色地從安平郡主和鄭氏面上飛快掃過,道:“老夫人命奴婢在此,等候二位夫人。
二位夫人請随我來。
至于幾位娘子,馬車颠簸一番……想――”話到此處,孫妪瞧見了從後面進來的甯玖,神色微訝,不由得一頓。
不過很快便繼續道:“想必也是疲累了,便先各自回去吧。
”
丢下這句話,孫妪便領着安平郡主和鄭氏二人走了,留下這邊各懷心思的幾個娘子。
甯玖才還未走到自己的瓊華院,便在半道被去而複返的孫妪攔了下來,“六娘子,老夫人有請。
”
對于孫妪的到來,甯玖并不意外,隻是她未想到孫妪來得這麼快。
她瞧了眼紫蘇的胳膊道:“你傷了手,就不必前去了,先回瓊華院吧。
”
孫妪故作一絲為難,語氣未沉了幾分道:“六娘子,這紫蘇和連翹二人,也是老夫人點了要與你同去的,六娘子切莫讓奴婢們難做。
”
甯玖思量片刻,對着孫妪點點頭道:“阿妪言重,既是祖母吩咐,同去便是。
”
東陽侯府的正殿富貴卻不奢華,雅緻卻不失簡單。
殿内鋪着柔軟潔淨的筵席,兩側的席上分設兩排紫檀雕花漆木描金的幾案。
殿中四顆二人合抱的玄漆榆木柱子之後,便是正殿的首座所在之處。
牆上懸挂了一副巨大的日照寒雪青松圖,很是符合東陽侯的文人風骨和他曾經太子帝師的身份。
孫妪将甯玖領進來後便自發地上前,立在了李氏的身側。
永安城娘子近年來好高髻,越是身份高貴的人,便越好此道。
李氏一頭略夾銀發的發絲,也被挽成了一個時興的高髻。
許是本身的發量不夠,她還加了些假髻,才做成發髻高聳入雲的效果,上簪了些金钗裝飾,不顯得誇張,也不過分低調。
此時,她正跽坐于主座右邊的那個坐塌之上。
内着葡萄紫萬福紋滾暗銀邊兒窄袖襦裙,外罩一件褐色繡連珠紋半臂。
她年歲不高,今年也隻四十八。
歲月在她的臉上已留下了不少痕迹,卻因保養得宜,并不顯得過分老态。
她長着一隻鷹鈎鼻,微微下陷的深褐色眼半合着,伏在漆木描金憑幾上右手裡拈了一串小紫檀佛珠。
常言道,人缺什麼,就喜歡顯擺什麼。
或許正是由于出身不高,所以這麼些年來,李氏最愛端這些虛架子。
雖然李氏竭力的擺出貴婦的姿态作風,追逐永安城貴婦的時興花樣。
但甯玖瞧着她那用假髻堆出來的高髻,生生覺出了一種滑稽的感覺。
果然,氣度這種東西,是怎麼學都學不來的。
李氏并非是東陽侯的原配,她的出身并不高,父親隻是一個五品小吏。
以她這等身份,按理說是連東陽侯府的門檻都摸不着的,不過作為一個續弦,要那麼高的身份也是白看。
何況東陽侯的原配夫人乃是太原王氏所出的嫡女。
莫說這李氏,若真要比,這永安城能比得上王家女兒的,怕是沒幾個。
安平郡主和鄭氏則是一左一右地跽坐于李氏下首的那兩個坐塌之上。
除了這些人外,殿中還跪着兩個戰戰兢兢的丫鬟,不是甯五娘身邊的念雪念瑤是誰?
甯玖視線從念雪念瑤二人身上劃過,很快便猜到了李氏的用意。
她行至殿中,正要朝着李氏福身行禮,便見李氏沉沉地目光掃來,竟将手中的茶盞狠狠朝紫蘇和連翹二人摔下,怒聲一喝,“賤婢,還不跪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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