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還君明珠淚雙垂
怎麼可能,他明明每次與她行房之前都喝了避子藥,就是害怕有這一天,他會因為孩子下不去手。
按理來說盡管他身體再好,也早該喝壞了才是,怎麼突然就有了呢?
夙幽看到他的沉默,嘴角咯咯笑了起來,“本王一直都知道這千年來你都再喝避子藥,本王一直都知道你有事情瞞着本王,可本王稀罕你,舍不得揭穿你!
”
“你既知道,何不早些殺了我?
我若死了,今日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你還是高高在上的女王,至于我――這世間不過多了一縷幽魂罷了!
”瓷休至始至終都不敢去直視她的目光,隻是捏緊的拳頭早已咯吱作響。
夙幽聞言,笑得更加肆虐,将頭轉向蠱生“大哥,沒想到千年以後我們還能再見,你的命真大,不知大嫂的命可有你這般硬?
”
蘇若微的死永遠是蠱生心中的痛,被夙幽再次提及,他的怒火更盛,這個心腸歹毒的女人根本不配叫她大嫂。
蠱生動了動幹枯的指節,發出一聲脆響,一隻金蠶蠱從他手背的皮肉裡爬了出來,左顧右盼以後,像是讀懂了主人的心思一般,将目光定格在夙幽的身上。
姜子蕭目睹這驚悚的一幕,心髒突突跳個不停,大哥從前最怕的就是蟲子,最愛的就是他的容貌,可再見之時,他面目全非,皮膚皺皺巴巴,身材矮了不少,就連他最怕的蟲子都養在了皮肉裡。
到底是什麼樣的經曆,才能将一個人從裡到外徹底改變?
想想在塗山被月無涯夜襲時,本已抱着必死決心的他,如今竟然還能活着回到幽都,想必這也和這個大哥脫不了關系吧!
從前的大哥根本不會用那種幾乎滅人全族的手段去對付人,哪怕是自己的敵人,可現在的大哥,他終究是變了!
金蠶蠱從蠱生的手背上躍起,直直沖向夙幽的方向,因為那裡有它今日的食物。
随着一聲悶哼,瓷休将背部留給了金蠶蠱,緊緊的抱住夙幽的身體。
冰冷的長劍從夙幽的後背刺入,一直穿過瓷休的身體。
就算是要死,也不該做為一個蟲子的食物,那樣的死法比死還讓人難以接受。
“你――”夙幽痛苦的看着瓷休,原來他是要同她一起共赴黃泉的。
瓷休伸出手抹掉她臉上的淚痕,動作很是娴熟“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怎可抛下你一人?
今生無緣與之偕老,來世隻做平凡人!
”
夙幽嘴角有鮮皿流出,可她卻笑得燦若蓮花,“好,今生我們一起跳入忘川河,來世還做夫妻!
”
說完身體向前微傾,目光迷離看着那隻金蠶蠱趴在瓷休的背上快速的啃噬皮肉,可瓷休卻早已沒有了氣息。
蠱生看着緊緊相擁而死的兩個人,恨得牙根癢癢,夙幽如此狠毒,讓她這麼輕易死去還是太便宜她了!
一旁的于戈見到夙幽的屍體,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一下子之間朱雀國的女王、王夫都雙雙死去?
“王爺,你帶回來的那具屍體快不行了!
”秦叔不知目前的情勢,慌慌忙忙的從寝殿外面闖了進來。
姜子蕭腦袋像被巨石砸中了一樣,捏住秦叔的肩頭就問道“你說什麼,什麼不行了,說清楚一點”
秦叔長歎一聲,娓娓道來“就是您帶回來的那具女屍,按照您的吩咐,一直放在西廂房的卧房裡,可是剛才有侍女說那屍體在開始慢慢虛化,怕是要消失了”
消失――消失!
“消失!
”姜子蕭如當頭一棒,放開秦叔,朝着宮外就是一個瞬移,如受驚的野兔,拼命的尋找着出口。
青莞和離千羽已觀望了許久,聽到月無淚的屍體再虛化,心中也是好奇不已,二人對視一眼,跟着姜子蕭的步伐先後離開了寝宮。
……
“無淚~”姜子蕭剛入府邸,便馬不停蹄的趕往西廂房。
此刻月無淚的腳一直延伸到膝蓋都已經不見了,大腿還在慢慢的虛化。
摟着月無淚屍體的手顫抖不已,怎麼辦?
她就要消失了,難道她連死了都要折磨他嗎?
對了,師姐,師姐一定會有辦法的!
姜子蕭如将死之人,病急亂投醫。
想到青莞為士兵解毒時的手法,她就一定會有保留住月無淚屍身的辦法。
目光所及之處,卻怎麼也沒有找動青莞的身影。
将掌心帖于月無淚的天靈蓋,運氣靈力,鴻蒙紫氣源源不斷的輸入月無淚的屍體裡,果然還是小有成效,起碼已經減緩了她虛化的速度。
暗處的青莞卻是搖搖頭,倚靠在離千羽的懷裡“唉,真是苦了他了,一連串的打擊,内心再強大的人怕是也扛不住吧?
”
離千羽咧開唇角“想要抱住屍身也不是全無辦法的!
”
“哦?
說來聽聽”青莞緊皺眉頭,看着離千羽,等待他的下文。
“神農山上住着一個白發老翁,或許他會有辦法呢!
”離千羽說完,在青莞的額頭小啄一口。
聽了離千羽的話,青莞從房梁上一躍而下,落在姜子蕭身後,“子蕭,你可聽過神農山上的白頭老翁?
”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姜子蕭像是黑夜中的旅人看到了久違的光明,是啊,神農山上的白頭老翁,父皇曾說過他醫術精湛,與鬼醫齊名,人稱醫仙!
姜子蕭慢慢收起靈力,此刻的他哪裡還有時間耽擱,抱起月無淚還在一點點虛化的屍體就奔出了門外。
……
傍晚十分,姜子蕭已經帶着月無淚的屍體到了神農山腳下,憑着她一路上不斷的輸入靈力維持着,月無淚的屍體終是沒有再繼續虛化下去。
禦劍而行,已是他身體的最大極限。
草廬前,白頭老翁品茶賞菊,看到姜子蕭時,不禁有些意外,他這草廬可不是那種門庭若市的地方,幾千年還不曾有人會來光顧一次。
看到姜子蕭懷中的月無淚,更是吃驚,這女子不是半年多之前前來向他求藥的女子嗎?
老翁皺眉問道“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
誰知話剛說完,姜子蕭卻是雙膝跪地,顫聲說道“老翁,請你替我施法,保住她的屍體!
”
老翁搖頭,将他從地上扶起,“你不用多說了,這個人本就是該死之人,她的屍體也早該灰飛煙滅了,能保存得如此好,還是你為她渡修為而換來的”
姜子蕭卻是聽得雲裡霧裡,他自是不知這老翁與月無淚早已經見過,并且還深談過,否則他不會才見一面月無淚的屍體就記得這麼清楚。
“什麼叫做本該灰飛煙滅?
”姜子蕭問道
老翁摸一把花白胡須,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半年前這姑娘已經來求過藥了!
我早就說過若是失敗,那便是灰飛煙滅的下場,看來她還是執意如此啊~”
“什麼藥?
”
“化骨草、洗髓散、生肌還骨丹”老翁一字一頓,如巨石敲擊在姜子蕭心頭。
化骨、洗髓,她要這些東西做何之用?
一些修行者對這些東西都避之唯恐不及,她竟然還來求藥。
姜子蕭依舊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她可有說拿來做何之用?
”
老翁微微點頭“這些丹藥都隻有一個用途,那就是剔妖骨,散盡修為,變成一個普通人,那姑娘說,她的心上人已經等不到她成仙的那一刻了,所以退而求其次!
”
姜子蕭心中的弦終是斷成了兩截,難怪大婚前那天夜裡,她會倒在官道旁,原來她為了做人,已經筋疲力盡了,原來那日在戰場她會流那麼多皿,可他卻一次次的傷害着她,從不給她好臉色看。
“那――可還有什麼辦法能夠保住她屍身不化?
”
老翁笑笑,從袖口中掏出一個玉瓷瓶遞到姜子蕭的面前,“孤山之巅!
每日用池水将屍體泡上三個時辰,三日後,存放于冰棺之中,方可不腐不化!
”
“多謝~”接過老翁手中的玉瓷瓶,姜子蕭深深作了揖,表示感謝。
老翁微微搖頭“你可知隻為這一具屍身,你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
姜子蕭眉頭微皺,現在的他已經沒有那麼多時間去耽擱了,可嘴上卻是聽不出情緒起伏,好似他天生如此冷情“老翁,你有話便直說吧!
”
“此丹藥并非給她服用,而是給你,你服用以後,需得将靈力灌入她的天靈蓋,如此三日,方可功德圓滿!
”
“那我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姜子蕭依舊語氣平平,不過是輸入靈力而已,好在不是去尋什麼靈丹妙藥。
老翁繼續道“這三日定會消耗你半生修為!
既是如此,你可還願為一具屍體而做出犧牲?
”
姜子蕭嘴角微勾,“不過半生修為而已,可她隻有一個!
”
看着姜子蕭遠去的背影,老翁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世間最悲哀的事情莫過于:求之不得,擁之而失!
姜子蕭禦劍飛行至孤山之巅上那個洞穴口時,身體早已經虛脫,可是為了懷中的人兒,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否則便會永久失去她。
拼盡最後一口力氣,才将月無淚的屍體放入霧氣騰騰的池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