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在錦熹王府裡養傷也有半月有餘,在此期間,王府裡的下人們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一樣,每當看到璎珞時無一不是笑意盈盈畢恭畢敬,尤其是那個喬管家,吩咐廚房整天變着花樣的給璎珞奉上各種吃食茶點。
璎珞囑咐了好幾次喬管家無需這般客氣,可喬管家表面上每次都應承的好好的,可是之後再上的膳食似乎比原先的更加考究和豐盛了。
這個時候,璎珞也隻能無奈的輕歎一聲,若是身體允許的話,她還是想盡早回自己的府邸。
在錦熹王府,雖然大家對自己都十分的熱情,可是不知為何,璎珞總感覺怪怪的,可是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翹兒,你扶我去院子裡走走吧。
”今日的天氣不錯,陽光明媚,院中的梅花也開的正盛,璎珞看了一眼窗外,對翹兒說道。
翹兒有些為難:“姑娘,可是曲老先生說您這些時日最好是卧床靜養,再說外面天寒,萬一凍着了可如何是好?
”
璎珞輕輕搖了搖頭,道:“我的身體我自己很清楚,再者已經一連躺了半月,我的骨頭都要躺的發軟了,也該是時候出去走動走動了。
”
見璎珞如此堅持,翹兒也隻好應是,連忙從帶來的箱子裡找出幾件最厚實的衣衫給璎珞穿上,這還不止,在臨出門之前,還不放心的将那件銀狐大氅披在了璎珞的身上。
饒是有這件溫暖厚實的狐氅包裹着,在吸入一口清冷凜冽的空氣後,璎珞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璎珞忍不住輕輕蹙眉,心中狐疑不解,這才過去半月,為何這具身子會這般的怕冷?
仿佛有無盡的寒氣正在從腳底升騰,逐漸蔓延到整個身軀。
璎珞咬咬牙,忍着沁骨的寒冷向院中幾棵開的正盛的白梅樹下緩緩走去。
晶瑩似雪的白梅在枝頭一簇簇的綻放,花瓣潤滑透明,像琥鉑或碧玉雕成,好似不染一絲人間煙火的精靈,馨香陣陣飄于鼻尖,璎珞看着這滿樹的白梅,不由輕輕皺起眉頭,眸中是無盡的蕭索和落寞。
記得在丞相府的後花園,也有一大片的梅花林子,那是璎珞最喜歡的園子。
有一年冬天,年幼的璎珞陪同父親母親一起參加宮中的宴會,宮宴上,聰慧乖巧又長的可人的小璎珞十分讨得皇帝的喜愛。
宴席過後,皇帝特意準了阮相帶着小璎珞同逛禦花園,當大家走到一片萼綠花白的綠梅林中時,皇帝見璎珞十分喜歡這些綠梅,就故意逗璎珞,讓她以此為題作副對聯聽聽。
小小年紀的璎珞倒也不懼,圍着一棵綠梅樹轉了三圈後,便脆聲吟誦了起來,“細看不是雪無香,天風吹得香零落。
”
皇帝聽完撫掌大笑,說她一個女娃小小年紀已有這般文采,倒是十分難得!
皇帝一時高興,特意命人從禦花園裡移了幾株綠梅樹贈予了丞相府。
雖說綠梅并不是什麼稀罕寶貝,可是從禦花園裡移栽過來的就另當别論了,那可是非同凡響的天家之物,誰家要是能有這番殊榮當得是天大的恩典。
一時之間,聰慧伶俐文采驚人的丞相千金在京都城被傳為了美談,而丞相阮荃也因此臉上增光了不少,對于這個女兒的未來更是寄予了無限的希望……
想來,自己也好久沒有看到那些梅樹了,幾年不見,想必它們此刻開的也如這般的層層疊疊馨香熱鬧吧……
當璎珞在梅樹下靜靜望着這些梅花陷入沉思之時,在院落的另一邊,一襲群青色蟒紋窄袖長袍外披一件織錦毛皮披風的年輕男子也正在若有所思的望着璎珞這邊。
還是翹兒反應的快,發現有陌生男子進入了内院,強烈的警惕性瞬間發作,立馬擋在璎珞的前面,指着那男子的方向,高聲喊道:“你是什麼人?
竟敢白日裡這麼肆無忌憚的偷窺我家姑娘!
”
那年輕男子聞聲不由爽朗一笑,穩步走上前,對着璎珞施禮,“小姐莫怪,我就是随意在王府裡閑逛,循着梅香不小心走到了這裡。
”
璎珞轉身,目光落在這個年輕男子的身上,立刻認出了他的身份,蕭天铎,皇帝的第八個兒子。
幾年前,璎珞曾在宮宴上見過他,隻不過那時候他還是一個白白淨淨身量尚小的英氣少年,幾年不見,他長高了也長黑了,也更健壯了不少。
蕭天铎是英妃的兒子,也是骠騎大将軍殷毅的外孫,也許是有将門的皿統,所以蕭天铎在小的時候就尤其喜歡舞刀弄槍,當其他兄弟都在讀聖人文章學濟世之道時,他就偷偷躲起來翻看各種兵法布陣的書籍。
也正因如此,當蕭天铎稍大一點後,皇帝便幹脆讓他以一個小副将的身份跟着殷毅去了軍中曆練,也算強健體魄增長見聞了。
終于可以上陣殺敵一展抱負,這可是圓了蕭天铎一直以來的夙願。
所以在軍中的這兩年,蕭天铎随将士們同吃同住,從不輕易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不止如此,蕭天铎還憑借自己紮實的禦敵能力在數次大大小小的戰役中赢得多次的軍功和朝廷的嘉賞。
若不是此次班師回朝,恐怕所有人都不會知道這個年紀輕輕勇猛無敵的小将竟然會是皇子!
璎珞輕輕施了一禮,微微笑道:“民女見過八殿下。
”
蕭天铎一愣,脫口道:“你認識我?
”
璎珞垂眸,淡淡微笑,“民女聽聞八殿下與錦熹王素來交好,能不用下人通傳就可随意在王府裡走動,又是民女從未見過的生面孔,想必一定是不日前剛随大軍班師回京的八殿下您了。
”
蕭天铎哈哈一笑,笑聲坦率爽朗,沒有一絲的局促和扭捏,他認真的看着璎珞說道:“你很聰明。
”
他的眼睛帶着笑意,比秋天的星星還要明亮,笑容更是半點陰霾都沒有的開朗與正直,沒有皇族中人慣有的倨傲,也不似蕭沅昊那般的孤冷,反而讓人覺得一切都是那麼舒服、自然。
這是常年沒有被權勢和私欲熏陶過的人才會有的明朗笑容,看來皇帝将他送到軍營裡曆練,遠離朝堂紛争的漩渦,對于蕭天铎而言,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既然生在帝王之家,命運這種事又豈是能說躲就躲得掉呢?